我小时候，是被科幻电影、科幻小说、科幻游戏浸泡的。这让我一直觉得，让游戏中虚拟角色有生命力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的事情，AIGC的技术发展必然加速这个过程。

这两天看科隆游戏展的时候Marvin跟我聊起来，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游戏中看到能自主聊天的NPC，我说现在不是开始有了嘛，国内国外都有一堆正在探索AI NPC的游戏。正挨个数着，Marvin突然问我AI NPC到底是像人好，还是不太像人好？太像人了，你要不要杀它？太不像人了，那有什么意思？如果是队友的话，它是强好还是不强好？太强了我还玩什么玩，不强了我还要它做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简直拔剑四顾心茫然。这种问题不该为难我，应该为难游戏设计师们，然而我并不是游戏设计师，我只是个普通的游戏爱好者，只能分享下我对于当前AI NPC们的情况观察和猜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方便各位去各个游戏世界观察他们。

• 类型1：MMORPG
• 类型2：竞技游戏
• 类型3：模拟社交
• 类型4：独立叙事

今天先说MMORPG和开放世界，提及的游戏有逆水寒、燕云十六声和GTA。

虚拟世界的 真实感VS荒诞感

MMO和开放世界应该是最早想尝试引入AI NPC的游戏种类，所谓人物角色苦预设脚本和固定对话久矣，NPC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困在时间循环中，《头号玩家》就讲了这么个事情。可以说所有人在发现AIGC能实现拟人对话能力的时候，第一个想法都是终于可以改造MMORPG和开放世界了！

网易作为国内MMO的大佬，在燕云十六声和逆水寒里都有这种AI NPC设计；但是两个游戏本质上有不同的玩法导向和技术支持，所以AI NPC的设计理念和规则其实有很大的差异。

在AI NPC的设计理念上，网易的人自己说：

“逆水寒的AI是江湖的‘魂’，燕云的AI是武侠的‘趣’。”

这句话翻译过来大概是：
逆水寒更像是在做真实江湖的人物养成，而燕云十六声更像是在做现场互动的工具人。

对玩家而言，短期尝试其实体感还比较类似，和它聊，和它玩，和它互动，但是稍微时间长一些我觉得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
简单来说，就是，

NPC对玩家有没有记忆。

这当然和逆水寒更社交网络，燕云十六声更偏向单机有关。

前者必然需要有历史，时间是线性的、不可逆的，拥有记忆的，有社会规范的；而后者则更在乎当下，现在立刻的反馈，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天。

但还是有些抽象，我给大家举点栗子，来说明下这俩江湖里的NPC们和玩家的玩法上都有啥区别（我只说手游）：

逆水寒

逆水寒的NPC有记忆，会记得你上次对她好还是不好，你提到的关键词都有什么，甚至有自己的NPC关系网。就好像某些朋友脑内的带着AI眼镜后的幻想世界，你可以清楚的通过观察你们的关系现状，研究她的喜好，从而调整你们的好感度。好感度高了以后，她可能把她背包里的东西送给你。

因为有记忆，有些NPC在被你偷过之后，下次见到你就会藏起财务、逃跑或者摇人揍你。

你还不能随意打他们，因为一旦动手，会被全城通缉，有一帮捕快NPC会追你到天涯海角。

NPC还会有自己的信息网络：曾经听闻有玩家疯狂刷某个NPC的好感度，过不了多久，其他的玩家都能在别的NPC那边听到关于他们俩的八卦。

当然，我觉得逆水寒中最实用的AI NPC是那些能陪你组队下副本的，除了副本奖励差点，对I人还是够用了。

逆水寒

燕云十六声

燕云十六声就不一样了。

燕云本身就有不少单机玩法，对我这种孤狼玩家很友好。

它的AI NPC其实是服务于剧情、世界构建的。每个人的对话其实都带着一些任务（任务结束结识了之后，就变成自由聊天了）。但是它没有记忆，但凡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每次开始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在这个自由对话完成任务的过程里，完成的方式由玩家自己大开脑洞。

可以说某些朋友毫无廉耻，毫无底线！

————
我纠正下，还是有底线的，有些内容发不出去。

但是燕云十六声的自由度显然更高。从燕云的门派任务我们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于开放世界的态度：类似于三更天这种门派核心门规就是去杀人。

所以去威逼利诱NPC，甚至是击杀NPC也是没什么问题的，甚至去抢劫路人问题也不大——在燕云十六声里谁没点穴行商偷抢过马呢。

在这种设计下，没有记忆只有现时和你、和环境互动的NPC，按照用户的说法，的确就是个陪你”恣意江湖，不计后果“的工具。

GTA

说到允许玩家行动荒诞、弱道德约束的对待NPC且无长期后果，这一点不得不提到

开放世界之祖
五星通缉犯的罪恶之都
刑法模拟器
美国公务员训练系统

——GTA**。

听说被延期到明年上线的GTA6就会集成AIGC类的NPC，并且“每个人都在为此努力”（Take-Two的CEO Strauss Zelnick说的）；但显然，至今为止，尚无主流已发布游戏全面引入生成式AI NPC用做居民交互类。目前市场上的主流MMORPG，如《魔兽世界》、《最终幻想14》和《上古卷轴OL》等，其NPC交互逻辑主要依赖于传统的、基于预设脚本和行为树的AI系统。GTA5也不例外。

但是在2023年曾经有个叫做Sentient Streets的MOD为GTA5提供过想象中的体验：不仅为NPC带来了AI交互，还引入了一个全新的独立故事模式：玩家扮演洛圣都警察局特工，对抗一个名为“虚无主义者”的邪教组织，除了可以语音对话之外，还可以自行决定是说服、贿赂还是压迫平民、警察、邪教成员，最终去完成阻止该教派的破坏行动。这个MOD发出的时候，一时风头无双，然后因版权问题被Take-Two禁掉了。

2023年是个什么时代呢，是ChatGPT4的时代；而Sentient Streets使用的是Inworld AI Character Engine驱动NPC行为与对话生成，ElevenLabs的神经网络语音合成技术生成语音，用户体验最大的诟病是“延迟”——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存在啦！

至今还没有能进MMORPG主线的 AI NPC

MOD是这个世界上最热爱游戏的玩家们创作的，只能通过MOD来实现游戏的AI NPC化，略有些微妙。

但是也也不算太难理解。

首先是AIGC的技术的稳定性还成问题。不成熟不稳定的AIGC技术，更像是demo而不是工业化制品——玩家付钱买的应该是合格产品，而不是不合格的预期。

其次，在MMORPG里，人物和叙事的核心很多都是精心设计的故事，就好像电影剧情，是有起承转合，铺垫高潮的，如果无法控制叙事节奏，是没有办法完整又良好的讲述人物的成长弧光英雄之旅。AI的不可预测性可能破坏核心体验。

当然，还有大型游戏必须考虑的成本和效果问题，AI NPC开发成本高昂，且对终端硬件要求高，可能引发性能问题；云端方案则面临延迟和成本压力。

像这样的问题，目前尚没有看到完全成熟的解决方案，让AI NPC们能进入MMORPG或者开放世界的主体故事，真正成为游戏叙事的一员。

——而科幻电影里的伦理问题，还没有拉开序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