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The Domino Theory Is Coming for Putin

对许多人来说,每天从乌克兰传来的新闻都在描绘基辅前景黯淡的画面。俄罗斯军队持续推进,为占领更多乌克兰领土不惜牺牲数万人。乌克兰反攻的愿景早已消散,西方开始越来越多地呼吁乌克兰保持中立,甚至承认俄罗斯对被掠夺乌克兰土地的主权。

这些观点不无道理。但它们可能因为过分关注每日新闻周期的细枝末节,而忽视了当前的整体局势——以及俄罗斯究竟遭受了多么严重的打击。在经济方面,俄罗斯面临利率飙升和通货膨胀失控,陷入难以摆脱的滞胀困境。在人力资源方面,普京对新一轮动员如此畏惧,不得不依赖朝鲜的征召兵。在战术层面,普京距离击垮乌克兰的目标与2022年初相比毫无进展。正如学者Michael Kimmage所描述的,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噩梦",无论是对普京的统治还是俄罗斯的整体战略利益而言,剩下的都只是灾难性的选择。

确实,后一点最能说明普京的灾难性转折,也可能为西方政策制定者提供了最大或至少是最被忽视的机遇。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种联系,但过去几年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趋势。由于普京对乌克兰的偏执,他愿意牺牲其他地缘战略项目,不愿介入维护曾经的重要俄罗斯利益。我们开始看到一种俄罗斯版的多米诺效应出现——这正在削弱俄罗斯在其他地区的利益,也前所未有地展示了俄罗斯力量投射能力的衰退。

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发生在2023年,阿塞拜疆军队突袭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分离主义飞地,迫使亚美尼亚族人大规模逃离。俄罗斯本应是该地区稳定的保证者,也是支持纳戈尔诺-卡拉巴赫数十年的亚美尼亚的重要安全伙伴,但面对阿塞拜疆的推进却节节败退。俄罗斯军队完全撤离该地区,放弃了曾经部署近2000名俄军的军事基地。

一年后,下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随着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被推翻,俄罗斯不仅失去了该地区的主要盟友,还目睹了其作为专制政权安全保证人的主要地位分崩离析。莫斯科不再是能够支持非自由主义领导人的趾高气扬的大国,突然暴露出既无法维系盟友也无法保障安全的窘境。

无论代价如何，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的消失和阿萨德政权的解体这两个事态发展，都是源于普京对征服乌克兰的全力关注。这一切引发了两个问题：鉴于他完全被这种对乌克兰近乎宗教般的执念所吞噬，下一个倒下的亲俄多米诺骨牌会是什么？西方政策制定者又该如何做好准备以充分利用这一局势？

先从最古老的俄罗斯支持的飞地说起：德涅斯特河沿岸。这个摩尔多瓦东部的狭长地带自苏联解体初期就一直被俄罗斯军队占领。事实上,在普京将目光投向乌克兰之前很久,西方政策制定者对解决德涅斯特河沿岸问题的不作为可以说是一种"原罪",他们不愿面对俄罗斯帝国主义的现实及其影响。到90年代末,莫斯科承诺从摩尔多瓦撤军、终止克里姆林宫在欧洲中心分裂主权国家的做法,这些承诺显然缺乏可信度。总的来说,西方选择视而不见,任由这个俄罗斯复仇主义的明显例证恶化。

然而现在,莫斯科与德涅斯特河沿岸的关系突然变得不确定。今年早些时候,莫斯科切断通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让整个地区陷入了字面意义上的黑暗。虽然能源供应有所恢复,但关于德涅斯特河沿岸可能整体"崩溃"及其对摩尔多瓦和整个地区影响的讨论突然出现。西方在寻求潜在解决方案的对话中几乎完全缺席,更不用说思考其战略意义——考虑到德涅斯特河沿岸与乌克兰接壤,以及莫斯科最终想要将其在乌克兰的占领与在摩尔多瓦的势力范围连接起来的明显企图,这种缺席显得很怪异。

在其他地方,格鲁吉亚陷入了该国多年来最严重的国内政治纷争。在最近被广泛认为存在舞弊的议会选举后,亲俄的格鲁吉亚梦想党宣布胜利,并借此阻挠第比利斯的亲西方方向。这次被窃取的选票是一个更长期趋势的顶点,该党领导层正在拆解格鲁吉亚民主的基石。类似于前领导人亚努科维奇时期乌克兰民主的衰退(其亲克里姆林宫的倾向导致了2014年的迈丹革命),格鲁吉亚梦想党向威权主义的转向已经引发了越来越像推翻亚努科维奇那样的抗议。

同时,白俄罗斯是西方最大的盲点——也可能是检验莫斯科影响力有多弱的最大压力点。2020年,该国爆发了支持民主的抗议活动,对白俄罗斯独裁者卢卡申科数十年的统治构成了最大威胁。然而,在特朗普第一届政府最大(也最被忽视)的外交政策失误之一中,华盛顿几乎没有支持民主抗议者,反而将所有影响力让给了莫斯科。因此,当卢卡申科似乎即将倒台时,普京介入,加强了政权并恢复了莫斯科这个长期客户的统治。多年后,卢卡申科仍然掌权,白俄罗斯仍然是莫斯科持续攻击乌克兰的重要跳板。

现在,白俄罗斯面临另一个转折点。1月26日,白俄罗斯又一次选举确保了卢卡申科政权的又一个任期——至少独裁者是这么希望的。毕竟,正是在白俄罗斯上次选举后——甚至没有公平或自由的假象——意外引发了该国2020年的抗议活动。尽管政权此后逮捕了数万人,但这并不能保证这次选举后的稳定。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白俄罗斯反对派比五年前更有组织、更坚定,卢卡申科难以确定这是否会是他最后一次窃取选举——特别是在他的主要靠山完全分心且日益疲惫的情况下。

所有这些发展——德涅斯特河沿岸陷入黑暗、格鲁吉亚局势动荡、白俄罗斯再次面临几年前引发最大规模民主抗议的同样因素——本身都值得关注。但更重要的是，德涅斯特河分离分子、格鲁吉亚反自由主义者和卢卡申科政权的主要支持者突然发现他们的外部影响力在削弱，这为西方带来了新机遇，只要布鲁塞尔、伦敦和华盛顿能够把握住。

确实，令人震惊的是，西方近几个月来没有为这个更广泛地区制定更好的战略。欧盟继续鼓励摩尔多瓦的亲欧盟方向，但在德涅斯特河沿岸等问题上，西方实际上仍是局外人。在格鲁吉亚，美国最近制裁了该国民主衰退的策划者比津纳·伊万尼什维利，但显然除了这些针对个人的回应外，并无更多战略。而白俄罗斯则实际上成了政策分析的黑洞，即使对华盛顿的新政府来说也是如此。关于美国对乌克兰、俄罗斯和欧洲的新战略已经产生了大量文件，但对白俄罗斯却完全没有战略思考。

这都是一种遗憾和错失的机会。毕竟，不仅仅是阿萨德这样的人突然发现普京的支持似乎是有期限的。德涅斯特河分离分子、格鲁吉亚新兴的独裁者、白俄罗斯的头号恶棍——他们都突然意识到，即使对他们来说，普京的支持也不是无限的。正如他们所见，俄罗斯总统永远会把乌克兰置于俄罗斯在其他地方的利益之上，包括俄罗斯其他边界的附庸政权和盗贼式盟友。

当然，这种趋势已经持续多年。十多年来，普京将征服乌克兰置于莫斯科其他关键战略目标之上，这可以追溯到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的建立——和随即的崩溃。此后的岁月里，普京将削弱乌克兰置于一切之上，从可行的经济到与西方的稳定关系，甚至不惜冒着政权稳定性的风险。实际上，现在可以说，普京可能会选择统治乌克兰，而不是像萨哈或车臣这样的地方，尽管这些地方目前仍是俄罗斯联邦的一部分，但它们显然有作为独立主权国家的历史——这是俄罗斯领土稳定性难以保证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为什么《经济学人》说普京正在"把俄罗斯变成一个失败国家"。

俄罗斯内部稳定性的问题和危机仍然遥远。但这最终是这个加速倒塌的多米诺骨牌的方向。这更加说明西方必须开始制定政策，不仅要针对下一个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如德涅斯特河沿岸、格鲁吉亚甚至白俄罗斯——还要考虑后普京时代的俄罗斯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子。毕竟，一旦开始倒下，多米诺骨牌就会继续倒下。西方应该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