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追完堺雅人、阿部寬以及一票大牌演員參與演岀的 Vivant，感受到日本一線演員演技的細膩之處，還有驚歎於編劇突破傳統日劇框架所作的新嘗試。
劇情緊湊，歷經多重轉折，還加入許多特別的元素讓整齣劇呈現異國風情、壯闊場面、鬥智推理、各種人際層面的情感、合作與競爭。每個禮拜都期待新一集的推出，很久沒有這樣讓人耳目一新的影集出現了，特別是在歷經疫情，以及漫威第四第五階段的公式化、乏味、政治正確、沒有記憶點的冗長期間，真的很需要好的影劇作品的滋潤。
然而，好話僅止於此，最終這部作品仍然讓我岀戲。不是說它拍得不好，我認爲一些小缺點瑕不掩瑜，整體來說的確是部充滿娛樂性的大作，也不負它投入的龐大拍攝成本。甚至看了許多網友討論，有許多可以說是彩蛋或是線索的東西，都表現出劇組的用心。但可能是工程師背景使然，我對於邏輯、合理性的要求，已經到了只要出現一絲前後矛盾或是跟人物設定不合的地方，就讓我的感動大打折扣的地步。
這也是為什麼自從〈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達到高峰後，每次看完後續漫威的作品，我都跟朋友細數劇情的 bug，吐槽不完，對於 Disney 這樣毀掉一個 IP 感到痛心，甚至私下產生把 Marvel 系列當作停留在第三階段結束就好的想法。Vivant 的 bug 雖然沒有那麼悲慘，但卻又有一點點給人虎頭蛇尾和交代不清楚的遺憾。
察覺到自己對於合理性的要求，加上最近看到一篇評論串流音樂如何深度改變音樂創作方式的文章 Streaming Is Changing the Sound of Music，讓我不禁回想起過去讓我感到感動的作品，到底有什麼更具體的原因。
這篇文章說到，串流音樂平台如 Spotify 改變了音樂創作的方式。多數串流平台的分帳機制要求歌曲播放超過 30 秒才需要支付版權費用，因此歌曲的前奏被縮短，必須在歌曲的開始 5 ~ 10 秒內暗示聽眾即將進入副歌，這是爲了讓聽衆不至於快速跳過。這樣的安排導致現代流行音樂趨向於模板化創作。流行歌曲的平均長度也下降了 30 多秒。一首歌在 3 分 15 秒內結束是多數聽眾可以接受的長度，超過這個時間聽眾就會點擊下一首歌，而未播完的歌曲經過演算法的「洗禮」之後會逐漸失去曝光。受追捧的明星歌手，因爲粉絲聽完整張專輯的意願更高，加上不理性洗榜，整張專輯的每一首歌可能都會入榜而導致「霸榜」現象，因此也造就該明星分帳談判上擁有更多優勢，往後製作專輯的長度就會傾向越來越多首歌集中在一張專輯裡。
這跟影集有什麼關係呢？我自己的推敲，因爲串流機制加上隨選的收視習慣，大家已經不像以前會守在電視機前被動地等待下一個時段的電視節目出現在眼前，而是更多看似主動的選擇。只要節目沒有持續給予刺激，一感到無聊，可能就會換一個節目。加上網路收視隨時可以暫停，之後再繼續播放，也增加了觀衆的跳出率。然而影視節目最主要的收入計算還是來自於收視率或是收視率所轉換來的廣告點擊，所以最終在金錢和制度的影響之下，以前那種長篇鋪陳只爲了更合理地起承轉合，或是更自然地帶入情感的說故事方式，已經很難換來高收視率了。取而代之的是，灑狗血反轉再反轉，每一集的結尾一定要有一個耐人尋味的高潮，下集開頭才發現雷聲大雨點小，然後大概在十集左右收尾結束。然後只要這樣長度的作品受到夠多的關注和歡迎，製作團隊就會推出更多續作或延伸宇宙，爲了延續而延續。
這就是我認爲為什麼新的影劇普遍無法讓人感動。太多刺激，鋪陳不夠，情感斷裂，最後就導致合理性不足。
最近一個最好的例子是漫畫改編的動畫 TRIGUN，它在 1998 年推出的舊版是個長度爲 26 話的作品，2023 年新版 TRIGUN STAMPEDE 濃縮到了 12 話就結束了，但留下了很強烈會出續作的暗示。雖然 2023 年的改編採用了很大膽的創意，跟舊作有所區別，又巧妙地致敬了原作的設定，讓新舊粉絲都普遍覺得是部好作品，但是在人物情感的刻畫上我認爲不如 1998 版來得深刻，這部分是讓我感到很遺憾的地方。1998 版堪稱經典，甚至還被 IGN 找的專家列爲日本動畫史上最優秀的動畫之一。
看看這個名單，還有名單之外我自己也很喜歡的爆れつハンター，未聞花名，Macross 7 等，其實故事不一定要很複雜很多轉折，只要情感真摯，鋪陳合理，加上一些貫徹全篇的核心理念，就能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金錢、收視習慣和演算法造成的惡性循環下，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可能重溫小時候那種、有無數經典影視作品產生的體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