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原是我写给好朋友L的生日祝福。当时写得着急，承诺她这只是初稿。今天终于在地铁上改完了全文。改的时候觉得，这些思绪不仅属于我和她，也是现在的我对亲密关系（广义）的注解之一。因此隐去其中隐私信息和大家分享。
送《故事照亮旅程》给你的原因是我很喜欢这本书的概念：
“故事可以照亮我们的人生旅程，让我们在黑暗和混乱中的摸索有前辈旅伴的指引，让我们与陌生的世界通过各式各样的人物而相识熟悉，最重要的是，让我们借助想象找到通往美好生活的道路。”
因为与你相识，我幸运地聆听着你过去的故事，也与你一起体验着你正在经历的故事。我喜欢听你和我说童年如何影响自己，也喜欢听你描述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这些叙述堆叠在我的人生故事上，让我常常觉得自己像同时走在两条路上。一条路在脚下，一条路在头顶。后者由你轻巧的语言编织而成，轻盈地悬浮着。不像棉花那样轻，是像蜘蛛网那样轻，是看似纤细，实则拥有极大力量的结构。
而这两条路之所以不在同一平面，是因为我们是如此不同的人。我们思考世界和看待生活的方式是这样不同，以至于我们对问题的初始想法总不太一样，我们总走在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上。
阿兰·德波顿在《爱的进化论》里说，“对的人”的真正指标与其说是某种概念上的完美互补，不如说是容忍差异的能力。相容性是爱的成就，不该是爱的前提。
过去我读这句话只是在逻辑上认同，但在与你的相处中，我真正深深卷入由差异编织成的迷宫中。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我们在面对有些人的时候，会害怕说出跟他们不一样的观点。但我们却可以很直接地说出自己对一个事情的看法。不觉得对方会站在道德或者知识的制高点来评判，我们会去问你是怎么想的。 ”
听你问的时候，想起我们边散步边听「985相亲局」播客的夜晚。听到值得讨论的地方就暂停，于是走走停停地绕着学校兜了很多圈。我其实很少与人起争执，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用这么长时间和人近乎争吵地讨论一个话题。不可否认的是，在三小时的争辩里，我多少有过一些生气和不解的时刻。“怎么你会这么想问题！”这种想法也短暂地出现过。但那次聊天却成为我们友谊质变的开端，以及此后无数次深度交流的范本。
也许是习惯了互联网上缺乏语境的一段段道理，因此有时只看得到人身上的一面面旗帜，根据对方的发言来为之打上“xx主义者”和各种标签。而和你一起时，却总能抛弃先入为主的傲慢，只是好奇地发问，坦诚地回应。在这样的对话中理解彼此的差异，理解对方，也理解自我。如果要问为什么我们之间不一样，最简单的回答也许是爱。但我觉得张春在随机波动里说得对，“爱是把事情变得模糊的一种动词”。用爱来回答问题固然无可指摘，却让其中值得品味的幽微之处被抹去了。
我此前写过一条微博：“此话怎讲，愿闻其详，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成为现在的你，是我想理解你而非只是看见你。是我想多听你的故事，而不是接过话头把话题绕回自己。是我愿意听也愿意共情，请你不用担心，可以在你感到舒适的范围里敞开自己。”这大概是一个更具体的答案。在面对彼此时，有在对话里追问为什么的好奇与包容，也有袒露脆弱来回答为什么的勇敢与真诚。
我不止一次想过亲密关系（广义）为何能给人带来更深刻的成长。差异也许是其中一解。足够近的关系让细小的差异被无限放大和追问。或者更糟糕——化为持久的隐痛。而一次好的对话，大概就是不仅看到这根尖刺，也温柔地顺着这根尖刺向下摸索，直至抵达那个最初吸引自己的柔软内心。
修改这篇小作文的前一天正好在看段义孚的自传，其中有一段描述非常微妙：
“友谊必须满足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志同道合，另一个是惺惺相惜。在理想的友谊中，这两个条件应该在某种程度上保持平衡，因为如果过度倾向于共同的兴趣和利益，这两个人就更像是同事而非朋友；反之，他们可能更像是恋人，会盯着对方的眼睛而不是世界。”
我想我们的相遇大概就触达了其中的平衡点。
最后，生日快乐，感谢相遇，更感谢相遇后的一路理解与陪伴。我同样赞同段义孚在书里说的另一段话：“对他人遭遇的共情是一种无价的情感，但其实更有挑战的是对他人的成功和幸福产生喜悦之情。” 正因如此，我才更确信我们的关系是如此珍贵。我喜欢你的样子，也喜欢自己的样子。
我为你感受的每一份快乐而快乐，因你拥有的每一份幸福而幸福。谢谢你的故事照亮我的旅程。
2024年1月20日于海曙（初稿）
2024年1月30日于鄞州（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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