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家过年，做个真人

昨天发了条微博说：“每次回家过年的感受都很复杂。像被拽入一个黏糊的漩涡。被爱包裹着飘飘然旋转，常感晕眩，偶有刺痛。”

虽然大体如此，近几年的感受倒是有些细微改变。也许是因为终于到了被当作大人的年纪，在安排过年活动时掌握了更多话语权。但仔细想想，更可能是因为自己逐渐像乐莹一样学会了看心情给苹果。同样重要的是，学会了在选择是否给出苹果时感受自己此时的心境，也与对方沟通这份心境。

可以陪家人看不感兴趣的电视剧，看腻了也能自己钻进山里散步，或是把爸爸拉到坍塌的校舍里听他讲过去的故事。可以陪叔叔阿姨聊家长里短，但不想聊时也能做一个人看书的「奇怪小姨」，不再担心会因此显得格格不入。可以尊重多元的观点，但若是感到冒犯也会认真地回应和讨论。当反抗真的发生时，发现自己遇到的阻力远没有想象中这么大，还附带一个bonus——由于反抗而产生的沟通使其比「默默递出两个苹果」更能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和感情。

不过，其实也还在摸索妥协和反抗间的平衡，但感到自己总算在老家也变成了一个鲜活的“真人”。一个有喜好，也有嫌恶的人，而并非乖乖听从长辈安排的饭桌摆件。

图1：坍塌的校舍和老家读书影像

这一点也是被 @小唯的公寓 在22年底发布的视频「2023年一起做一个具体的人」所启发的。视频里有两段被引用的话很精彩，也和大家分享。一段来自张爱玲的短篇小说《封锁》：

她是一个好女儿，好学生。她家里都是好人，天天洗澡，看报，听无线电向来不听申曲滑稽京戏什么的，而专听贝多芬瓦格涅的交响乐，听不懂也要听。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翠远不快乐。

另外一段来自陶行知：

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新的一年，也祝福大家能自在地做真人。

2. 山。

最近在奶奶和外婆家间辗转。

奶奶家在山里，外婆家在山下的平原。通往外婆家的大路宽阔，通向奶奶家的山路狭窄。卡尔维诺说，“一条沥青路总能走到什么地方去的”，那是外婆家的路。奶奶家的山路总是缠绕，沿着走可能返回原点，也可能随时中断。你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也不期待它能通向什么地方。因为路建在山上，山连接着山。路穿在竹林里，竹林重叠着竹林。

图2：奶奶家的竹林与星空

前天和爸爸一起去找村里的志怪故事中提到的两个山洞。一个叫金子洞，一个叫银子洞，据说洞里的水可以通到大海。手脚并用地“爬”了半天山，终于找到它们时理解了为什么山里总有关于洞的传说。如果没有靠路走出大山的希望，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想象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可以通向新世界吧。

图3：传说中的山洞

还有一个小小分享：那天是我和爸爸先出发找山洞，找到后才打电话叫叔叔和妈妈过来。而竹林里又很难精确描述自己所在的方位，爸爸和叔叔就用石头敲打竹子发出声音，再根据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位置。第一次听到中空的竹子发出如此清晰又空灵的响声。啊，真是非常有趣又有效的原始沟通方式。

3. 不是追及，只是匹配。

正月初二的时候银河信箱收到了一封来信。来信者说自己“是个缘分浅薄的人，很少让人留恋的同时，又很少留恋别人”。但ta在看上一期newsletter时，“察觉到了某种令人艳羡的东西，才催生了这样一篇杂乱无章的信件”。那封信很长，具体内容涉及隐私，因此不做展示。但可以和大家共享我的回信：

你好呀，我是银河。

正好今晚来南京取行李，在酒店安顿好便收到你的来信。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愿意把这些私密且珍贵的思绪分享给我。读到你的那句“仅有的几次让我感到难忘的友谊，也总是我联系别人要来得多，稍稍放松就要在人海里断开”时，感到自己小小震颤了一下。虽然我已拥有你所说的“令人艳羡”的友谊，但眼前也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浮光掠影。看到那些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牢牢牵着线，因此无论多么用力，这根线都因为另一端没有给予同等的牵引而显得松垮和不堪一击的关系。

过去曾为之挣扎过，也许之后还可能为之挣扎。但想和你说的是，如果累了就松开吧。当然可以且鼓励你继续去主动地表达爱。但若是此刻实在没有携手共行的可能，便承认“谁能用毅力换来感情”，接受“原来暂时共你没缘份，来年先会变得更合衬”。更何况，并非紧紧拉着绳的人就低人一等，一切都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不合适而已。所有的关系问题都不是追及问题，只是匹配问题。是此刻你在海洋，而ta在沙漠。沙漠未必比海洋更好，只是彼此的努力还不足以跨越这些差异与距离，或是ta还没能看到和想象海洋之美。也许有一天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你们能真正相识相知。但在那之前，去把爱传递给海浪可以触及的人，也好好享受那些随浪而来的爱吧。

因为正好在听歌，回信的时候引用了两句歌词，分别来自“残酷游戏/卫兰”、“炼金术/杨千嬅”，也一并分享给你。新年快乐，生活愉快。

银河

2024年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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