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各位朋友,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是大年三十,在这里先给各位拜年,祝大家新春快乐,生活幸福,心想事成。

很久不更新的原因之一是,最近实在太忙,估计还有一两个月才会告一段落。另一方面,我自己的生活在过去的一年也有比较大的变化,在还没有彻底忙完之前,可以把这部分按照几个关键词分享给大家。

手风琴

就像我在上一篇文章里写道的,2024年初,我加入了本市的手风琴乐团,坚持每周一次的排练,并且在年末参加了好几场音乐会的演奏。

乐团演奏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我也学到了很多全新的东西。比如根据演奏场所的不同,对乐谱有不同的处理——在空旷的礼堂里会有回声,所以一些音符要处理得稍短些,听众才不会感觉音符“太长”了。如此细致精妙的技巧,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从更深的层面来说,我之前只有过独奏的经验,此时就好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又好像独行侠找到了组织。这也启发了我,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大家共同合力去完成的,个人在其中应当各司其职,安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人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状态,并不适用于所有事情。

时下流行的“成功学”叙事倡导的似乎是,不管干什么,都要能鹤立鸡群、大放异彩,否则就是“没有上进心”。我现在深刻感觉,这只是出于叙事的需要而营造出的玫瑰色的泡泡。人类社会中大量的活动,都依赖于分工和协作。所以,准确感知到自己所在的处境和组织,明确自己的角色,称职完成自己的工作,其实也是非常好的状态,甚至是应当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心态和能力。

另一方面,我也没有放弃独奏曲的练习,虽然这意味着双倍的练习时间。上面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就是这两天新鲜出炉的录音,我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希望你也会喜欢。

总的来说,学习音乐让我深刻明白了一种人生态度:我们不必刻意追去改造世界、超越前人。因为已经有许多伟大的前人创造了许多伟大的作品,我们努力去理解他们,诠释他们的作品,本身就是对美的追求。

就像何兆武老先生在《上班记》里写的(大意):世界的舞台就那么大,为什么人人都要去挤破头,抢聚光灯下的位置呢?我就远远呆着,静静地看看,也挺好。

德语

必须承认,德语是一门很难学的语言,这是公认的。

同样公认的是,中文也是一门很难学的语言,甚至难度超过德语。

为什么我们明明掌握了更难的中文,却还会认为德语很难?这是因为世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或者说,真实世界的逻辑要远远比纸面的逻辑要复杂——一个人在学习母语时,是不会考虑“难与不难”的

我看过很多同胞对德语的抱怨,我想,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真实可信的。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意识到,许多事情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对我来说,随着小朋友进入小学,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要讨论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不愿意与他疏离甚至隔膜,我也不愿意强迫他向我靠拢,我更愿意去了解和融入他的生活。所以,学好德语,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许多东西,哪怕看起来再难,当你真的下决心去学习的时候,会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而且,甚至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对我来说,学德语就是如此。

在生活中,我逐渐可以跟各种人聊天,因此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许多人抱怨德国人“冷漠”,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如此,但如果你会说德语,知道文化中的一些习俗,就发现大多数人其实没那么“冷漠”。2024年我父母到德国住了一段,我父亲说:“以前总听说种族歧视多可怕,没想到,你这个亚洲人在德国,好像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跟你笑眯眯的。”

在工作中,2024年9月我完成了第一次德语的技术演讲,虽然需要提前写好发言大纲,反复背诵关键词,但毕竟是完成了,而且效果还不错。如今我经常需要在中、英、德三门语言中切换,似乎也越来越自如,这是我之前从类不敢想象的画面。

更重要的是,掌握了德语,让人有信心、有底气去澄清很多本来毫无必要的误会。

每年的圣诞季,照例会有大量的音乐会,所以乐团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对我来说,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掌握全新的七首乐曲,实在是不堪重负。同时,出于之前的成长经历,我内心又多少残存着“凡事要争气、不要被人看不起”的念头,这无疑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

在万般无奈之下,我鼓起勇气跟乐团指挥说了自己的困境,承认自己“做不到”。没想到,收获的是温情的理解和鼓励:“谢谢你坦承困难。我们谁也没有期望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所有的曲子,尤其这是你加入的第一年。你能练习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好了。而且你知道吗,你的耳朵非常好,总是能捕捉到音乐中很精妙的细节,所以我们对你的未来非常有信心……”

以前我说过,不会说德语,在德国也可以生活。现在我想做点修正,要想在德国“幸福地生活”,德语大概是必要条件之一。

冰球

我从来没想过,冰球会在自己的生活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家里的小小朋友出生之后,我每天带着他到处逛,偶然发现附近有一个冰球俱乐部,于是把大小朋友送去玩了玩……

到2025年已经是他打冰球的第4年了,我们都没想到过,8岁的小朋友可以坚持这么久,而且是每周训练两个半小时到三个小时……持续的训练,给了他非常强壮的身体,在学校里打打闹闹很少“吃亏”,也给了他很好的平衡感,让他学其它的运动也非常容易上手。

更重要的是,冰球是一项群体运动,在锻炼的过程中,需要不断练习如何与队友配合,如何解决冲突。遇上有比赛,更是要学习输了要如何认输不撒泼耍赖,赢了要如何保持风度尊重对手…… 就像他的教练告诉我的:小朋友学团队体育,既是锻炼身体,更重要的也是对人格的磨练。

陪着他训练冰球,也让我明白了,陪伴孩子,重要的不是金钱,而是时间和真情。

虽然冰球俱乐部的收费相当“低廉”——每周三次75分钟的训练,每个月收费60欧元,但是,小朋友的每次训练,穿装备、脱装备,前后需要家长准备二三十分钟。耐心的家长还要全程观看训练,完毕之后与孩子交流,今天学了什么、练了什么、感觉如何。而且,现在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冰球赛,而且分布在不同的城市,所以我们的车的行驶里程在急剧增长……

在这个过程中,我意外发现,冰球也是家长的“筛选器”:送孩子去打冰球的家长,一般都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舍得为孩子投入时间,所以家长之间也非常有共同语言。在这个圈子里,我认识了医生、警察、科研工作者、电视台主持人……如果没有冰球,我很难想象自己能在不同的国度,在各种职业人群中,找到如此多有共同语言的朋友。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家长最开心的时刻,还是看到孩子在球场上舒展、自信的比赛姿态。最最开心的时刻,是看到他进球得分——虽然庆祝的动作比较含蓄,不如许多德国小朋友那么张扬,但是就像教练说的:他在冰上非常自在,这就是最重要的。

今天就写这么多,再次给各位读者拜年,我们蛇年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