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第19期周报的时候有一个疑问是为什么亚洲城市的考现学更活跃,当时的猜想是公共空间规划设计方式和密度差异导致的。最近看到一些关于Kaiwai(界隈)、Ma(间)和Yahoku(余白)的研究,意识到在谈论公共空间时,其中还有更细颗粒度的差别。
- 🍵 Kaiwai界隈:柔软的空间边界
- 🥪 一个关于犄角旮旯的系统分类
- 🪃 空间之外的「Ma」
- ⚓️ Gordon Matta-Clark的Fake Estate
- ☕️ 「界隈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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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发室张贴了漫游者地图,收录一些查阅资料过程中看到有意思的内容。
🍵 Kaiwai界隈:柔软的空间边界
1997年,建筑师Fred Thompson发表了一篇对日本角馆镇(Kakunodatemachi)和白岩村(Shiraiwa)山神祭典的考察报告。在调查中,Fred发现日本的公共空间极少有「硬边界」。
日本人对城市空间的传统看法与西方世界完全不同。在日本,空间是由时间和仪式来定义的,节日仪式包括精心设计的象征性建筑。
公共场所很少有「硬边界」(hard border),取而代之的是被称为Kaiwai的活动空间。
Kaiwai(界隈),在词典中的翻译是邻里、附近、社区。不过在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到围绕Kaiwai的设计哲学不止于邻里社区的概念。Fred认为,
日本村庄的中心并不是有明确界限的空间,而是在一个以时间为导向的轴线上,从山神庙到村子里的神社,一直延伸到祖先的神社,公共空间似乎与神圣的节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白川村的肌理
佛道和神道教在白川村共存,每到重要的祭典,白岩村的东西轴线就成为全村瞩目的焦点。佛教和神道教的祭祀队伍共用这条东西轴线,但游行顺序和活动不同。在祭典期间,轴线暂时失去其日常功能。

@白岩村谷歌街景
在白岩村和角馆的考察中,Fred提出日本的公共空间是由活动而非视觉秩序所定义的具有波动性的空间。空间的边界——Kaiwai,随着使用者的活动和意图而变化。
日本人认为街道和私人空间是一个完整的时空连续体(an integral space-time continuum)。日常生活就是一个有起起伏伏的过程,而非一系列事件。它的变化节律就像大自然一样,从一个季节到另一个季节,从一个年岁到另一个恶念岁,从出生到希望,在无止尽的更新中完成蜕变迭代。
白川村和角馆的肌理就像传统和室的设计一样,空间只是容器,流动的是功能。
例如,一个和室可以同时用于居住、睡觉和吃饭,被称为「八畳間」。一个空间的背景可能会因为增加一个插花而从书房变成一个茶会。从「象征」的角度,这些人工制品是「把空间和它的本体结合在一起」,赋予空间某种临时形式,就像溪流。
🥪 一个关于犄角旮旯的系统分类
Alice Covatta和Vedrana Ikalovic在东京进行了一系列关于城市间隙空间的研究,认为丰富的间隙空间对于提升城市韧性大有裨益。
全世界的城市都在急切地向更具韧性和可持续发展的未来迈进。在这个过程中,国家、地区和地方政府运用各种社会和空间设计工具,对城市的间隙空间进行再生和改造。大量的社区花园、文化中心和大型城市开发项目,通过有计划的活动,重新激活了未充分利用的空间。
Vedrana提到「界隈」代表了日本都市主义的特征,在这篇研究中,Kaiwai的定义是:
临时的、甚至有可能是瞬时的构造,代表了各种各样的不断重复的日常实践。在这部分空间中出现的私人物品被称为 「afuredashi」(溢れ出し)。尽管「afuredashi」在城市景观中永久存在,但它们不断被移动、替换和以不可预测的方式组织。这也是东西方城市中公共空间概念的重要差异。
关于这篇研究的背景和理论不再赘述,其中一个值得记录的部分是Vedrana在东京的下町地区进行的一次走访观察,试图从中归纳出这些间隙空间的类型和特质。在走访中,Vedrana依据空间的外部联系、内部设置、利用方式、活动行为和设计策略,将记录下的间隙空间划定为两种类型:实用型(有特定目的)和装饰型(无特定目的)。

@Vedrana的分类方式

@ Vedrana的图像记录
实用型场所是指支持某种效率的场所,包括手工艺、插花、维修等。实用型场所可以分为:储存空间、维修空间,以及家的「外部碎片」(在住宅外保存和使用的家庭设备)。储存和维修的地方通常位于与通道相连的小路上,而家的外置碎片则在街区内,通常沿着最窄的小路分布。
其中,储存空间又可以分为垂直和水平两种。垂直储存空间与建筑外墙相连,水平储存空间则直接利用地面。维修空间常常放置水管、水桶、扫帚等用于清洁和修补的工具,可以看作一个「小型清洁单元」。家的「外部碎片」指的是放在公共空间的家用电器、家具等等。
装饰型场所是指园艺、手工艺、绘画等等用于展示爱好的空间,这些无目的性的活动改变了场所的视觉特征。装饰型场所可以分为布置空间、装饰空间和粉刷空间三种类型。布置空间(arrangements)配备有简单的家具,提供偶然性的社交和休憩;装饰空间(decoration)是指在公共空间中收集展示的装饰品,没有特定用途,任由来访者摆放,是居住者与观察者之间的一种交流形式;粉刷空间(painting)改变了建筑立面,通常在墙壁、窗楣上进行。
Vedrana认为对间隙空间的使用是一种「玩乐行为」(playful activities):
私人物品或其他被精心放置的小物件定义了一些地方,这些地方是家在公共领域的延伸,是居民玩乐行为的痕迹。这种玩乐行为常常是独自完成的,例如园艺、手工艺、收藏品等,这表明了居民对某些公共空间的信任,一个能够容纳这些独自玩乐行为的空间同时具有公共和私密的特质,
人们通过其活动痕迹和他人可见的物品而暴露出来。例如,这些痕迹可以是桌椅的小组合,周围摆放着插花;洗衣机、晾衣夹、衣架和晾衣绳上的衣物;水管和脸盆附近的篮子、扫帚和海绵,或者玩具收藏。这些私人物品和个人物品被放置或摆放在公共空间,成为名副其实的城市工艺品,独自玩耍成为最亲密的游戏形式,在城市环境中留下了有形的痕迹。

@不同类型间隙空间的分布情况
🪃 空间之外的「Ma」
去年读到一篇文章《广播体操如何征服日本》第一次知道「Ma」(間)的概念。类似于负空间和留白,在广播体操中,「Ma」指的是两个动作之间双手向上或向下伸展的轻微停顿,这种停顿和运动本身同样重要,也使动作更有美感。实际上,「Ma」的理念也被广泛运用在空间设计和书画艺术中。相比于「Yohaku」(留白),「Ma」还增添了一些时间属性。
Kogei Standard在介绍空白之美的文章中写道这是一种做减法的美学,
「ma」这个词可能会让许多日本人想起建筑术语「kyaku-ma」(客房)或「Tokono-ma」(壁龛)。最初,在日本建筑中,没有「房间」这样的概念,即一个与其他空间明显分离的空间,而是一个由柱子和柱子定义的空间,被称为「間」。人们认为,在这种模糊空间中寻找意义的实践对日本人的审美意识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最初,「間」的门字框中是「月」,这个表意文字描绘了月光从门缝中流动的微妙时刻。
空间与时间的对偶关系不是简单的语义关系。它反映所有的空间体验都是一个时间结构的过程,所有的时间体验都是一个空间结构的过程。
⚓️ Gordon Matta-Clark的Fake Estate
20世纪70年代,艺术家Gordon Matta-Clark在纽约规划图中找到了15块由于测量误差或过于零碎而无法被开发的闲置土地,以25~75美元的价格将他们买下,并长期拍摄追踪这些地点的变化。
它们是皇后区的15个小地块,是一位建筑师图纸中的边角料。其中有一两个地块是只宜英尺长的车道和人行道,其他的是路边石和排水沟。我的目标是找到一些不会被看到,也肯定不会被占用的空间。

@「Fake Estate」,在这里查到每个地块的档案。
在2006年,景观设计师Martin Hogue沿着Gorden的足迹,重新寻访了这些「假地产」,并绘制出整个纽约可能存在的「假地产」地图。
这个项目的目标不是对这些没有开发潜力的地点进行物理干预,而是为整个城市——从字面上说,是每一平方英寸——都得到了充分的解释而感到高兴。

☕️ 「界隈消费」
市场调查机构Shibuya 109 lab在2022年将「界隈消费」作为Z世代女性消费的关键趋势之一。「界隈」在这里的含义应该更接近社群的概念,指的是以品味、兴趣、爱好、文化和认同的世界观为中心的松散聚落。它们彼此重叠,不规则地衍生出来,因此也无法断定究竟有多少「界隈」存在。
在报告中,Shibuya 109 lab提出「界隈消费」兴起的原因是通讯技术的普及和疫情后的消费情绪的转向,Z世代对消费的需求从追求广度转向探寻深度。
「界隈消费」的具体例子包括:「不公开地址的咖啡馆」和「会员制的咖啡馆」。在东京有一家咖啡馆地址不公开,不依靠口碑信息就无法到达。通过这种管理方式,营造出一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地方」的特殊情感,并得到了年轻人的支持。「界隈消费」的的魅力之一是无意中遇到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的乐趣,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在前往商店之前在智能手机上查找目的地。
其实这样的业态在中国不少见,比如最近就发现在小区里有一家会员制的瑜伽工作室,之前还留意到美容美发、猫咖、占卜等等。零售业战略顾问池辰彦在关于「界隈消费」一篇文章中写道,
有些人抓住了社区/社群的需求,并建立了新的工作方式,例如美容师。通过活用社交网络来建立忠实消费者的「社区自由职业者」(界隈フリーランサー)的数量正在增加。
例如Reo Miyamoto,24 岁,来自神户,现在是一名受欢迎的自由美发师。他一天最多接待九个顾客,月销售额约为170万日元。年末和旺季期间,他不间断地工作,营业额甚至超过200万日元。现在,除去经营场所的固定费用,每月的实际收入约130万日元。虽然工作时间没有太大变化,但在美发店打工时,收入是只有15万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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