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福州都有新发现。这次中秋假期在街头散步,发现很多之前习以为常的神龛、社庙,以及散落摆放的桌椅家具,它们像是神明留在城市日常生活中的痕迹,还了解到福州的城市空间形态与街道命名方式也有不少来自民间信仰。这期周报关于城市中散落的信仰空间:
- 📮 寄生之庙──人与神沟通的快捷邮筒
- 🚪 「境」:信仰的空间单元
- 📶 民间信仰的城市化
- 🔍 福州的社庙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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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生之庙──人与神沟通的快捷邮筒
上周终于买到了《寄生之庙》,断断续续翻看完。建筑师赖伯威对「寄生之庙」的定义是:
可能看来像庙,可能看来不像庙,但散在市街之中、核心仍维持着祭祀功能的建物。
在台湾,寄生之庙是城市化的副产品,体现出信仰空间的适应性,庙宇通过附着、升降、嵌入、隐藏等等策略融入城市景观。相应地,寄生之庙的使用方式和传统庙宇有所差异,体现出更显著的日常性:
由于街角小庙不是典型的圣地,它为数众多且形式上没有制式要求,人们对待它因此不像是在朝圣,不需拘谨地顺服大庙里诸如左进右出等等规矩。人们对待它,反而像是在对待沟通神圣世界的一颗颗快捷邮筒。
书中的观察视角由街景照片和轴测图解组成,街景照片用以表现寄生之庙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尤其是它们在视觉景观中的样貌;轴测图解则以规划设计的专业视角分析,展现它们与周边环境的空间关系。

@《寄生之庙》中的升降庙(Lift Temple) by赖伯威
另外,在收到书之前还发现《寄生之庙》出品过配套的桌游,玩家扮演菜鸟土地公,建设经营寄生之庙,庙的外观会随着游戏进程升级,看上去是一个启发公众观察和关注这些空间的好方法。

@《寄生之庙》桌游
🚪「境」:信仰的空间单元
福州有很多以「境」命名的地点,例如竹林境、状元境、太保境等等,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惯用的命名方式,最近才了解到「境」是从民间信仰单元演变而来的聚落空间形态。罗桂林针对福州「街坊里巷」空间结构及其所对应的「境社」信仰体系进行田野调查,发现:
在福州城区,每一条街道都有一庙,所祀的神是大王爷,为境内的主宰神。相邻的街坊里巷之间,正是通过各自清晰的境社归属相区别开来。
类似的转变过程也发生在泉州地区,由空间和信仰组成的铺境体系,即是神明庇护场域的划分,同时也是公共管理的边界。
有趣的是,社庙所祀的大王爷通常「地方不高」,可能无缘进入神谱,他们的功绩大多在于保佑本境平安、驱除瘟疫等等。因此,社庙神明与居民的互动显得更加「日常」,围绕境社和社庙发展出空间功能也更接地气。通常一个功能完善的社庙需要用于祠堂、祭拜、庆典以及社区服务的空间。罗桂林还写道,
境社除了广泛举社区公共事务和制定乡规民约外,一般还充当矛盾调解中心的角色,有时甚至具备一定的司法职能。
不仅如此,境社组织凭借其社会动员能力,还衍生出「公益社」、「商事研究所」等功能,成为地方政治与地方商业的中心。如果类比成都的茶馆,在福州发挥类似功能的大概就是这些大大小小、供奉各路神祗的境社组织。

📶 民间信仰的城市化
在城市建设的过程中,如何留存活化这些信仰空间对于延续地方文脉和塑造地方认同尤为重要,特别是在城市更新的项目中。朱晓阳教授的一篇文章介绍了2008年滇池东岸城中村改造项目中,围绕庙宇、客堂等信仰空间的地方抵抗。
精神、信仰或灵物及其栖居的场所扮演了重要角色。
例如虽然历经乱世和20世纪的各种政治运动,这些寺庙顶着「会」、「公社食堂」、「集体仓库」、「村学校」、「社队企业」、「五保户住的」或「客堂」等帽子都能历尽沧桑,逃过劫难。它 们不仅被保留下来,到21世纪初这些寺庙香火更发旺盛 ,成为当地民众的精神寄托和村社活动的主要场所 。每一个村庄的核心无不是这些寺庙之所在。
对于面临搬迁的居民来说,村庙与客堂构成了他们对于「栖居」的全部想象:
正如村民所说的:一个村子就是靠了它(包括村庙)才称为村子。从对这些助手村庙和老村中的居民(主要为老人)的日常生活观察,会发现由茶室、客堂、村庙、农贸市场等构成的地点或场所正是他们消磨每一天活动时间的「家园」。老人们常常是以「好在」或「在惯了」来表达他们对栖居在这个地方的满足。这里不仅是「在惯了」的地方,也是能够安然逝去的地方。
关于城市化中的信仰空间,黄沣爵提出了一种从宏观到微观分析框架,
宏观上,城市的信仰空间指的城市中香火最旺的寺庙;
中观上则是毫无分布规律的、出现在街道犄角、建筑夹缝的寺庙;
微观上的信仰单元是神龛、神像等等
在信众朝拜祷告之外,城市中的信仰空间提供了一个展示民间文化创造力渠道。想起来在福州的回迁小区中常常可以看到或大或小的庙宇,这些庙宇的空间功能已经深深融入公共生活,成为社交、纳凉、儿童游乐、甚至临时的交易场所。
🔍 福州的社庙观察
在读完《寄生之庙》之后,好像隐隐约约串联起来我对福州的「寄生之庙」的认知。但是后知后觉没来得及拍照记录,所以先在街景地图中试着找到记忆中有印象的社庙。

第一个想到的地点是元帅路上的元帅庙。虽然是上小学时在附近住了三年多,对于日常生活的空间还没有太成熟的认知,但总是隐约记得上学放学的路上会经过「一座庙」。如今,元帅庙身处被改造成美食街区的达明路,被食肆烟火包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元帅庙已经和商业空间融为一体。

周末在找咖啡店的路上也遇到过一处不起眼的社庙,位于卫前街某小区的入口处。社庙的配置简单,由神龛、香炉,放置了一列板凳,将转角处改造休憩空间。

与之类似的还有白马南路附近的泰山庙。

还有一些社庙通过摆放桌椅、旗帜或是香炉,临时性的占领公共空间,让它们得以「被看见」。

社庙内部的空间使用也有很强的适应性。由于境社或祠堂活动具有明显的季节性,社庙有时会将部分空间以低廉的租金出租给信众或社区居民用作其他功能,为组织增补运作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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