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参与一个动物园的设计改造项目,所以上周不是在动物园就是在去动物园的路上,发现优秀的动物园真的是适合散步和思考的场所。这期周报整理一些围绕动物园的好奇和有启发的文章。
- 🐒 动物园简史
- 🦥 逛了三天红山动物园
- 🦉 新加坡动物园的设计故事
- 🐩 《制造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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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发室张贴了漫游者地图,收录一些查阅资料过程中看到有意思的内容。
🐒 动物园简史
看到一篇论文《Zoo Tourism: What Actually Is a Zoo?》介绍动物园的定义如何演变,以及我们应该如何描述动物园。文章中了解到一个冷知识:「Zoo」是「Zoological」的缩写,Zoological Garden最早出现在1828年伦敦的摄政公园动物学会,而Zoo一词的普及是因为1869年的一首流行音乐「Walking in the Zoo」。

谁才是历史上第一座现代动物园?在网上搜索会得到伦敦动物学会、维也纳动物园、巴黎植物园附属动物园等等答案。这也是由于在启蒙的时代,社会对动物园的定义和描述并不一致。专栏「Not Only A Zoo」的一篇文章认为现代动物园需要满足:
开放
大众
专门
观看
根据这个标准,巴黎植物园的附属动物园算是第一座现代动物园。这座动物园在历史研究中被忽视也许和它的名字有关,巴黎植物园的附属动物园的法语名是Ménagerie du Jardin des plantes,即用Ménagerie来指代动物园。
「Menagerie」這個詞來自法文,一開始指「家事管理」,後來又從「農場管理」演變成「動物展示的集合體」,聽起來特別懷舊。
「Menagerie」一詞可比「Zoo」早出現了三個世紀,總而言之,從皇家園林到移動車隊,讓你看動物的那個地方,我們都叫他Menagerie。
对于动物园的认知也经历了一系列演变和转向,在历史上,人类曾经将动物园视为展示收藏的空间、博物馆、剧场等等。如今,对动物园的共识性描述是一个文化和教育设施,履行保护濒危物种、科学研究、文化教育和娱乐休闲的功能,这也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变化。
伴随着认知的演变,动物园的空间设计也经历了五个阶段:
- 殖民的展览建筑:以巴黎植物园的附属动物园为代表;
- 无框的全景空间:以汉堡动物园为代表;
- 形式主义和功能主义:以伦敦动物园为代表;
- 建筑物景观化和自然化的展示场:以英国切斯特动物园为代表;
- 用标志性建筑物来塑造品牌:以荷兰皇家伯格斯动物园为代表

放在后现代性的语境中,动物园叙事的合法性正在发生改变。一个值得关注的趋势是动物园的「迪士尼化」(Disneyization)和「麦当劳化」(McDonaldization)。其中,迪士尼化涉及到四个相互关联的特征:主题化(Theming)、 消费同质化(Dedifferentiation of Consumption)、商品化(Merchandising)、情感劳动(Emotional Labor)。
由于公众对动物的安全和福祉的关注不断变化,动物园更多地强调自己作为保护和教育中心,而不是动物关押场所。动物园采用了迪士尼动物王国和非洲动物保护区动物可以自由漫游的理念,以实现这种主题化。
动物园还提供大量的、多样化的服务,被描述为「混合消费」(Hybrid Consumption)。
动物园借鉴了主题公园的策略,制作带有动物园标志的各种商品,就像迪士尼一样,这些店铺位于景区出口处。
动物园鼓励员工对消费者采取积极的态度,在工作中注入了一点「表演性质」。
🦥 逛了三天红山动物园
红山动物园是重要的研究对象,上周在那里逛了三天,确实刷新了我对传统动物园的认知。
准确地说,第一次进入红山动物园的绝大部分时间并没有太过惊喜,从北门进入依次走完小红山和大红山,甚至都没怎么看到动物。尤其是在本土区的刺猬花园看到下图的标识,我更好奇类似的场景会不会让游客感到失落,所以在逛本土区的时候很留意偷听周围路人的对话。欣喜的是,绝大多数访客,尤其是带娃的父母都会耐心地解释动物去了哪里。
这才反应过来,原本我们逛动物园好像只在乎动物本身,而「找动物」的过程才让访客把目光投向动物们生活的环境。缺席的刺猬完成了对访客的自然教育,在没有刺猬的刺猬花园甚至可以更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充满爱和尊重的空间,真的太好了。另外,在园区内的各个角落都可以看到用心设计的导览和标识,感觉动物园设计其实是跨越物种的社区营造🤔️。

第一次直到逛完冈瓦纳展区有很多Wow Moment,出来之后有一种内心充实又意犹未尽的体验,有点像是看完迪士尼的烟花表演之后离开园区的状态。在离场时我发现买了周边的游客不在少数,当时产生了一些疑问,比如动物园是不是正在主题公园化?说动物园和主题公园的界限在哪里?是否应该打破它?不只是在空间设计和内容策划在主题公园化,访客的行为、甚至是社区文化是不是也在主题公园化。
回想之前在其他传统动物园的观察,家庭游客普遍占了绝大部分,带了一天娃之后拖着疲惫身体狼狈撤退的人潮确实很难催化出欢乐的氛围。然而红山动物园的游客中年轻人占比接近四成,猜想「自来水」们应该也是红山动物园重要的无形资产。
另外还有一个好奇的问题是,「冈瓦纳」和「高黎贡」这样的混养展区到底有什么魔力,好像可以让访客进入心流状态。之后的几天又陆陆续续逛了其他几个动物园,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逛完了红山动物园,即便在其他地方看到更多数量的珍禽异兽、物理距离也更近,但始终觉得缺点什么,同时也对投喂项目更加反感。也许动物的状态会潜移默化地影响访客的心绪,在冈瓦纳看到长臂猿一家,大摇大摆荡着树枝前行时不小心打到地面上一脸无辜的野猪,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冈瓦纳展区
🦉 新加坡动物园的设计故事
上周末去调研之前读完了花蚀的《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关于什么是优秀的动物园建立了一点认知。书的开篇就提到新加坡的动物园群是亚洲第一动物园,这座动物园设计的领先之处在于:
用环境匹配合适的动物,也能让这些动物展示出正常的自然行为,和环境有良性的互动,展现出来的信息也更加丰富。
这样的「找」,就是沉浸式体验的关键
新加坡动物园群由新加坡动物园、夜间Safari、河流Safari和现已搬迁的裕廊飞禽公园等4个部分组成,由新加坡野生动物保育集团(Wildlife Reserves Singapore)统一管理,其中:
新加坡动物园占地28公顷,位于实里达水库上游。动物园建于1973年,耗资900万美元,由新加坡政府拨款。在70年代,每年能够吸引50万人次游客。进入80年代之后每年将近吸引100万人次。
裕廊飞禽公园1971年正式开幕,占地20.2公顷,隔年8月就吸引了100万名访客到访。时隔半世纪,飞禽公园吸引了4100万人次到访。2022年计划搬迁至万礼。
夜间Safari占地34公顷,耗资6300万新元,于1994年5月26日正式开放,每年可以吸引130万人次。
这几个园区在2013年接待了近470万游客,需要850多名员工来维持运转,人力成本已经动物园面临的重要挑战。两座Safrai公园都需要3~5年才能实现财务平衡。
Bernard Harrison和Michael Graetz主持了新加坡动物园的规划设计工作,动物园在设计初期就确定了「开放式」的理念,整个动物园群创造了一种「非动物园」(un-zoo)的体验:
当你设计一个动物园时,真正的客户是动物。但是面对一片广阔的空间时,规划者们必须抵制住诱惑,不要「往公园里塞太多东西」。
仔细想想,动物园就是关于沟通的一切(zoos are all about communications)——你如何与游客沟通,它们能在人们心中激起强烈的情感,当你看到树上的长臂猿与混凝土笼子中的猴子时,这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情感。
2018年,新加坡野生动物保育集团(WRS)开始使用Design Thinking作为制定园区战略的工具和框架,并且帮助设计团队识别出一些真正的问题,例如:
就我们而言,我们希望客人珍惜和保护野生动物,但新加坡父母更关心他们的孩子茁壮成长。保护环境并不是头等大事,因此,我们想要的和父母想要的完全不一样。
随后,WRS将关注的重点转向「如何为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创造更多和动物互动的机会」。基于这个出发点,WRS开始构思「My Animal Buddy」的概念,并推出一项免费订阅的服务:
你的动物朋友不住在你的房子里,而是住在动物园里。
🐩 《制造宠物》
在回程路上看了段义孚的《制造宠物——支配与感情》,对如何理解人和自然的关系打开了思路,好像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坑式动物园以及擅自投喂行为会带来消极的观感。这本书围绕支配关系展开论述:
宠物是支配(dominance)和感情(affection)结合的产物。宠物不仅仅指猫狗等动物宠物,还包括园林、盆栽、喷泉、景观甚至人类同类,泛指人类按照自身意愿,出于娱乐、审美、观赏等目的而创造或改造的事物。
我们趋于将权力和支配同愉悦、游戏和艺术世界分离。由于美学活动中的欢喜成分,我们很容易做出这种分离。当我们喜欢草木,即使喜爱之处在于将枝干扭曲成叉角羚的形状,如何能说我们虐待草木?
在很多情景下,对自然的干预也充满权力和秩序的自豪:
景观设计中的操纵性和建筑性并不局限于皇家规模的工程。引人注目的是,英语仍旧说「种植」(planting)园林,而中文则说「修建」(building)园林。
在19世纪中叶,博物馆也曾沦为满足感官刺激的娱乐场所。曾经博物馆的展品都是活物,在某一时期,动物园才从博物馆中分离出去,成为现代动物园。读完这本书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对于传统动物园来说,投喂可以成为重要的盈利来源。或许这些动物园改造需要面对的重要问题是如何替换这种支配关系带来的情绪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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