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跳
失序
今年端午假期,我回了一趟温州老家。家里依旧失序,快要过期的牛奶、发芽的红薯、渐渐烂掉的菜心。我花了两天,接受了这个状态,选择不采取任何行动。我只会在这个家里住上五天,一年待在这个家的时间不会超过 1 个月,我无权干涉这个家的状态,也没有必要。换句话说,它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回老家加上出差,时隔半个月才回到广州的家里。到家时,凌晨 6 点。因为台风,前一晚的航班被延误,乘客们被集体拉到机场旁的酒店,我刚躺了两个小时,就被乘务员叫醒,又坐着大巴车原路返回登机口。因此彻夜未眠。
6 月的广州一直在下雨。24 楼的家撑出一个钢筋水泥的空间,却并不干燥。打开厨房的橱柜,一群飞虫飞出,另一些趴在原地;密封盒的内壁上爬满了小虫子,大蒜烂得发黑;塑料包装里的皮蛋长了白色霉菌;瓷砖黏黏的,和拖鞋纠缠不清,就像湿漉漉的衣服和皮肤的关系。
我感到崩溃。我感到似乎这个家只有自己一个人。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家之所以能长时间维持秩序,是因为有一个马不停蹄做家务的人;而这个人通常是女性。温州老家之所以失序,是因为我的母亲几乎不打理家务。那个家里的人习惯了这种失序,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愿意付出劳动维持秩序。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为所有女性所设置的陷阱。我顿时对母亲肃然起敬。
索要
每年 6 月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一个月,生日月。农历生日那天快结束的时候,父亲吃着麦饼,漫不经心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早知道应该出去吃一顿。
那时已经早早过了晚饭点。奶奶听到了父亲的话,也开始反复念叨,应该买点菜回家做,今天是若冰生日……
对于他们的话,我只感到可笑的讽刺。再晚一些,姐姐从外面回来,递给我一个小蛋糕,黑乎乎的,缀满巧克力碎。我谢过姐姐,心想,她不知道我从不吃巧克力的。
后来拎着蛋糕去了姑姑家,给即将高考的表妹送去一只特意买的纪念款水笔。我要求他们为我点蜡烛,戴生日帽,唱生日歌,拍照。我告诉姐姐我讨厌巧克力。或许下一次她依旧会忘记,但我说过。
为自己买了很多生日礼物。漂亮的收拾、个人成长的咨询、一间漂亮的民宿、和朋友见面,诸如此类。度过了愉快的 6 月。这次生日,我学会了一件事情:不被动期待,而主动索要。

告别
刚刚听完了《迟早更新》的最新一期节目《一次告别》。点进去之前,我忧心忡忡,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期,听完以后松了一口气。
《迟早更新》几乎是人生记录中最早开始听的一档播客节目,也是唯二两档会让我放下手头在忙的事情,单独留出时间听的播客。我不得不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潜意识里,任宁是我的榜样,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平和、笃定、敏感、喜欢文字。但我逐渐意识到一点:这个榜样终究是我想象中的一个形象,和实际并不一致。这种意识并非源于和任宁的见面,或是他做了什么或停止做什么,而是源于我渐渐意识到意识的局限性。读起来像个绕口令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尝试改变自己,朝着某个方向。后来发现很多时候改变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剧烈,选择大多有迹可循,也常在原地打转。人无法意识到自身意识之外的事情,这个事实令人沮丧也令人安心。做教练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感觉到,自己说出去的话,并未被对方理解,而对方深陷于自己的循环往复中——大概我自己也是如此吧。当我循到伴侣与父亲身上的种种相似性、自己亲密关系与父母亲密关系的相似性时,我不得不更加确信这一点。
只能漫长地忍耐。忍耐着,不期待事情会迅速好转;忍耐着,抓住生活中的一点点松动;忍耐着,用一些视而不见的笑抵消一些堆积的疼痛。写到这里,我意识到告别是一件极其勇敢的事情。就像当时与《北海怪兽》告别,与一个地方告别,与过去的一段自己告别,就像任宁在这期播客的 shownotes 里所写:
那些不再继续的,也在悄悄指向未来。
歇
-
有一段时间还蛮想去美国以创意和独立手工艺人著称的城市波特兰看看,搜集了许多信息,主要来源于这两期播客节目。Episode 2: Keep Portland Weird闲聊波特兰:日本年轻人最想住的街区在这里!
-
从朋友那里得到一本想《在天气好时去海边》,飞机延误时迅速翻完,发现实在不是目标读者。也能理解为什么卖得好了。故事足够简单,画风足够可爱,立意足够煽情,这个时代,能让不读书的人也愿意买甚至看一看的,也只有这类型的书了。
-
和《蛮与痴》的作者郑恩柏做了一期播客。因为是同龄人,聊得相对愉快。郑恩柏是我所接触过的当代青年作家里少见的极为自洽的一位。
-
非常喜欢《野猫》这部电影。可能是因为太喜欢奥康纳。每一次从现实切入幻想世界时,脑海总能清晰地浮现出那篇小说的模样。鸟叫声、火车轰鸣声、打字机噼里啪啦声,在荒凉的 50 年代美国南方的土地上萦绕不去。 Is your writing honest? Is your conscience clear? 只需回应这两个问题。 Then the rest is God's business.


-
因为计划和朋友去九州旅行,看了张律的《福冈》。每座城市都有一座塔,每个人都在玩寻找塔的游戏。包括最近看到的《寻找广州塔》
-
叫 Chatgpt 解梦:在公园玩,有一片天空,植物很茂密,天上下很小颗的蜗牛。我抬头看天,很开心,两颗蜗牛不小心掉进我的嘴巴里。噎住了,觉得很恶心也很难受,催吐却吐不出来。
它的回复:这个梦可能反映出你正在追求宁静、自由和快乐的状态;但外部世界带来了一些不期而至的、微小但令人不适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你被迫“吞下”,你很想排出它们,但却卡在心头或身体中;整体上,这可能与你当前生活中的某种被动接受、不适应感、压抑情绪有关。回顾一下最近是否有谁让你“说不出口地难受”?是否接受了某种自己其实并不认同的安排或期待?有没有一些微小但积累的情绪(如厌烦、被冒犯、焦虑)在“吞进去了”之后没有机会释放?梦的情节建议你需要寻找一些释放渠道:可以是写作、倾诉、运动、冥想,或者找一个信任的对象表达那些“吐不出来”的东西。

间
但是如果它愿意,风可以变得轻柔。风歌唱这堵老墙,而老墙在叹息声中死去,因为它砸死了四个人,把他们砸入永恒的沉睡中。但是风又笑了,年轻的风,因为经受住了一切,石头和街道,还有永不消亡的爱。——《墙》,选自《夜里老鼠们要睡觉》,作者沃尔夫冈·博尔歇特
我母亲:“你在家不无聊吗?”当她说我的时候,其实是在说她自己。她该多无聊啊!——《我走不出我的黑夜》,作者安妮·埃尔诺
最好的婚姻也只不过是在彼此忍耐。——《深入北方的小路》,作者理查德·弗兰纳根
我们曾一直忽略,甚至一直拒绝看到差异,但这些差异对于研究人类来说却是最重要的。正如让-雅克·卢梭所说:“为了发现特性,首先应该观察差异。”——《面对现代世界问题的人类学》,作者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


6月下旬会在广州做两场线下活动。正不安而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