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rever you go becomes a part of you somehow.
Anita Desai
你去过的地方,会以某种方式成为你的一部分。
成年之前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旅行是高中时期和妈妈去浙江。只是因为那是我当时最喜欢的作家的故乡。我试图想象自己置身于作家笔下的故乡,这种感觉让我感受到书本与现实交汇的时空。那次旅行也是我和妈妈第一次自由行,旅途中充满了随机的惊喜。我们住在海边的民宿,对着海鲜大快朵颐,看海边的日初。旅途中,我带着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不知什么时候起,大理变成了我心之所向的地方。这不仅是因为我喜欢的作家在散文中显现的大理院子,也是因为我经常观看的疗愈up主直播中散落的关于大理、沙溪的生活片段,以及我读书时候室友曾经分享的旅居的美好记忆。
这颗种子早在我回国前就已经种下,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三亚和大理。三亚是我隔离结束后立刻和朋友一起前往的目的地,之后的国庆节我和伴侣又在那里住了一周。这是疫情给我的最大启示——人生短暂,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就应该立刻去实现。随着疫情的缓解,生活和工作逐渐回归正轨,我在深圳也渐渐扎根。随之而来的牵绊和责任也越来越多,似乎越来越难以放下一切去纯粹地旅行。把去大理的计划一拖再拖。这次在伴侣换工作的间隙,我们终于来到了大理。
抵达大理,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出离我习以为常的现实生活的“结界”。大理的冬季依然很美好,天气清朗,酒店的窗外就是洱海,有飞来过冬的海鸥。没有城市的高楼大厦,视野可以抵达更远的天际。大片的云朵似乎近在咫尺,夜空中的月亮仿佛悬挂在墨色山峦之上。被诟病商业化严重的古城,对于我这样外来的游客依旧是梦幻的场所。城门外充满烟火气的早市和晚市有我叫不出名字的颜色热烈的水果,以苍山为背景,蓝天为画布。餐馆里总有清香的茶水以及让人微醺的普洱酿和花果酒。
因为眼前的像梦境一般的现实太过充实和丰满,在洱海边的水气和苍山里的味道,好像可以直接把头脑中构建的坚固的信念、比较、评判轻松溶解。在大自然面前,自我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群山环绕,令人惊叹的高耸松枝。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潮涌动。我看到了自然和生命的本真面目,我的烦恼和野心,在这一切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我终于能够难得地放下那些不断在脑海中盘旋的念头,不再纠结于工作是否做得好,今年的收入目标是否达成,还有哪些阻碍,以及他人的评价。于是每天即便是喝了很多有咖啡因的茶、咖啡或是影响睡眠的酒精,依然可以安稳地一觉到天亮。
See how small your are next to the mountains. Accept what is bigger than you and what you do not understand. The world may appear illogical to you, but it does not follow that it is illogical per se. Our life is not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 consider sublime places a reminder of human insignificance and frailty.
Alain de Botton
Travelling isn't always about running away from things. Sometimes it's about running into what you trully want. 旅行并不总是意味着逃避。有时候,旅行的意义在于遇见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对我来说,旅行是生活的必需品。它似乎是对日常的一种暂时逃避,但是逃离并非是一件坏事。有时候,要打破生活中的困境,我们只需暂时离开当前的环境,换一个角度看世界。在旅途中,我们可能会发现,那些曾让我们焦虑纠结的事情,其实不过是生活中的过眼云烟。它们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旅行也是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审视:哪些我们的习以为常,其实是慢性毒药一般的妥协?哪些我们内在的光,还没有被点亮?在旅途中的哪些瞬间,我们意识到生活原来可以有不同的面貌?哪些对话启发我们,让我们认识到,原本的生活还有许多未被发掘的美好?
在出租车上,我感叹这里的美好的环境、惬意的生活,当地的司机笑着说: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变得很懒!我说,懒是一件好事。我想,懒其实是对当下的生活已经满意了,而过度勤奋有的时候反而制造出更多的问题。
在古城,我遇到了一些定居在大理的东北人,他们经营着民宿和旅拍业务,却对大城市有更多的向往。年轻的辽宁女孩说:“这里其实没有什么,挺无聊的,只有酒吧。” 对于游客来说,这里是旅游和娱乐的天堂,但对他们而言,这里也只是工作的地方。
有时,我们对旅行目的地的喜爱,源于它仅仅是我们旅行的目的地。也许目的地的具体位置并不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们拥有自由的时间和一颗轻松探索的心。旅行目的地之所以美好,还可能是因为它给我们的感觉就像第一次阅读小说、第一次观看电影时的新鲜感。它本身自有其美,但如果每天都与之相遇,是否还能保持那种短暂停留时的魅力呢?
Home all at once seems the strangest of destinations, its very detail relativized by the other lands one has visited.
Instead of bringing back 1600 plants, we might return from our journeys with a collection of small unfêted but life-enhancing thoughts.
Alain de Botton
于是我在思考,什么对于我来说是理想的生活环境呢?
是像深圳这样的繁华都市,有着丰富的工作机会和物质资源,还是那些依山傍水、节奏悠闲的数字游民或者FIRE小镇?或许是像我在英国或欧洲经历的那样,既有美丽的风景和便利的公共设施,也有工作机会,但却远离亲人的异国他乡?
我想,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是这次旅行的一个重要的纪念品。它是比我要挣多少钱更为有价值和想象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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