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故里

当我们属于平民阶级时，我们很容易发现阶级的存在。日常生活的艰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们自己的阶级归属，更何况我们可以看到其他阶级的生活条件与自己的差距。当我们看到他人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与我们是如此不同时，我们怎么会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呢？——《回归故里》

23 岁那年，我读了迪迪埃·埃里蓬的《回归故里》。这位法国哲学家在这部自传型社会学作品里，重返出生地，回溯了自己如何从工人家庭的穷孩子成为法国著名的知识分子。

那一年，恰是疫情爆发的第一年。我就读研究生仅一个学期，便被困在故里。

后来几年里，很多次，在向他人叙述起自己的转变时，我总要从那一年开始说起。这是我为个人历史发明的转折点。或许它本就是虚构的——在那之前与那之后，每一年，我都在不断地思索自己与故里的关系。

2025 年的大年初一，我约了几位高中同学见面。因为傍晚的航班，我仅有下午 3 小时。从小镇开车出发，经过 40 分钟的车程，我在市区老城区接上了其中一位，开往新区的公园。另外两位都住在公园附近。在高中毕业后的几年里，我很快意识到了读书时从未思考过的事实：

自己是因为学习好，而跨越了城乡的差距，得以和这些出生于市区的独生子女们成为同学。

对于在小镇上读小学的孩子们来说，要成为年级前三才能去县城初中（如果是高中便需是年级第一了）；而市区的父母们通常是公务员或教师（因独生子女政策只能生一个），往往会为这唯一的孩子考虑更多——市重点作为保底，是否要送孩子去省重点？

高中校园是一个只论成绩的无菌环境，大多数人不会主动打听对方父母的工作和家庭经济情况。高中毕业后，随着我们进入社会，在更复杂的环境中滚打，故里的城市发展在同步进行。新区建起花园小区、购物商场、体育馆、写字楼。一些同学从镇子上搬到了新区，骄傲地邀请同学到新家做客；另一些是从老城区搬到了新城区，通常保持刻意的低调，用来遮盖早已习惯了的骄傲。

而像我，家庭经济情况一直原地踏步，也从未有过搬到市区去的野心，自然无法加入她们昨夜一起放烟花的话题。每年除夕夜，同学们会相约在新区的滩涂放烟火。我从未参与过。不好说，这是否是因为这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总得考虑时间，总得考虑宽敞的车位（因我的车技不佳）。正值春节假期，公园里人满为患，跑步、遛狗、丢飞盘、露营。这几年，我们的父母辈们纷纷跑起马拉松，以抵抗即将到来的老年。我们都生活在大城市，也过着类似的周末生活，讨论宠物的品种、新潮的运动方式、租房的装修。北京、上海、杭州、广州，我们都在不同的城市，却过着似乎相似的生活。

在谈论着不同城市的房租、物价、美食程度时，我突然意识到，这种相似性，是基于一个共同的身份：大城市的异乡人。我们都离开了故里，成为中国一线城市的租客。而这背后，则是一种通过大学教育的更大的阶级跨越。

当然，在一些人眼里，这种阶级跨越是否真正发生，取决于户口或是房子什么的。我们中的一些人终究会回到故里，像曾经外出打拼的我们的父辈祖辈那样；而另一些人会留下，或许在遥远的未来也不会有户口或房子。

但他们坚持着留下。不得不留下，因为故里已然是无法回归的了。

用 AI 释梦

前段时间朋友向我推荐了 Deepseek。我尝试用包括 ChatGPT、Deepseek 在内的几个 AI 解答表妹的一道高中技术题目时，只有 ChatGPT 答对了。最近社交媒体上满是吹捧 Deepseek 文科能力的帖子。我有些不情愿让它为我写作——这赤裸裸地剥夺了我写作的乐趣。

不过，倒是开发了一个 AI 的新功能：释梦。下面是我的一个梦：

L 让我帮忙找他的学生卡。我跑去男生宿舍，被宿管老师拍了照片，他发给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事实上我只绕了一圈。我从男生宿舍走下来，上课了。L 说不在宿舍，在图书馆的 4130 室。
我去到图书馆，很嘈杂，管理员很忙，一个看起来聪明的方脸大叔。我问他 4130 室在哪里，他奇怪地看着我，指了一个方向。我和朋友一起去往他的方向。

这个房间很破旧，深棕色，家具都是朽木。但有明显的生活痕迹，一个在上大学的女孩子住在这里。翻找，书桌、梳妆台、柜子，都没有。但翻到了很多这个女生的生活物件：银行卡、交通卡、小票……突然在书桌抽屉里翻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集体照，在集体照中认出了自己。都是和同学一起去比赛时的合影。我很吃惊。

突然想到，学生卡会不会在床上？我去翻找枕头。没有。此时已经怀疑 L 到底在这间屋子里做了什么。

床上的被子里竟然出现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便是居住在这里的主人公。她懒洋洋地看着我。我下意识用英语向她解释：我们经过了你父亲的允许才来这里，只是为了找我男友的学生卡……

她一脸抓到贼的表情，很舒服，又很傲慢。

最后我生气地问她，如果你在房间里，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我们就可以经过你的同意再开始找。

下面是 AI 的解释

这个梦境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和内心冲突，可以从多个角度来分析主角的内心世界：

责任感与压力
你在梦中受 L 所托寻找学生卡，表现出你有强烈的责任感。但这一任务带来了许多阻碍，例如宿管的盘问、嘈杂的环境、以及在陌生房间中的探索。这些细节暗示你在现实生活中可能承担了过多的责任，并感受到压力和束手无策的情绪。

对隐私的尊重与侵犯的矛盾
你在探索一个陌生女孩的房间，发现了她的私人物品，甚至连你自己过去的集体照也出现了。这可能象征你对隐私问题的敏感以及对侵犯他人界限的内疚感。床上的两位女孩，特别是那种“抓到贼”的表情，可能映射你害怕被别人误解，或者对自己行为的正当性产生怀疑。

对身份与过去的迷惑
在梦中，发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可能意味着你对过去某段经历的怀念或迷失。这或许是对自己的身份、成长过程或现状的反思：“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暗示你可能正处于自我认同或探索的阶段，试图从过往经验中找到意义。

对权威的质疑
从宿管盘问到房间主人的傲慢态度，你似乎不断感受到被质疑、被审视。这反映出你对外界权威（如规则、他人评价等）感到不满，甚至对他人的傲慢有些愤怒。这也可能体现了你在某些关系中感到被限制或不被信任。

对人际关系的怀疑
L 让你寻找学生卡，但他提供的信息不准确；房间的主人一开始也选择了沉默。这些情节或许反映了你对某些人际关系的不信任，甚至怀疑别人对你的真实意图。这可能是现实生活中某些关系引发的不安全感的投射。

对界限与规则的探索
梦境中的行为（进入男生宿舍、探索陌生房间）可能隐喻你对某些规则的突破或尝试跨越界限。这可能反映出你在现实中想要打破某些束缚，但同时也担心越界的后果。

看到这个解析后，我惊呼：有点东西！

倒不是说 AI 的解析一定精确。只是它提供了（不止）一个的观察角度。也让一种更低成本低门槛的自我精神分析成为可能。梦的细节越多，解析会越完善与深入。如果你也有这样的文本，不妨试试看。

若有所读

《 埃里克森女儿的反思｜名声、自恋与亲密能力》， Sue Erikson

迪安-基思-西蒙顿在他的《伟大》（1994年）一书中提出，“事实上，正是对工作的狂热关注使人类各个领域的最伟大人物脱颖而出。”那么，这种动力的来源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来自一种早期的羞耻感体验，自我意识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成为一个非凡的人似乎是抵御羞耻感的唯一途径。

《 伤口舔拭指南》，李厚辰

也像任何事情一样，平复与安慰像学习游泳和乐器，不靠真理，而在于反复的练习和适应。把你和你周围人的情绪想像为一种乐器，他有合适的弹奏方法。

《 值得遥想的快乐》，钱佳楠

我也遥想这样的一天，我们一起观赏 Ernie Barnes 的著名油画 The Sugar Shack，然后在教室里奏响爵士乐，我们挥动手臂，模拟画中人物的姿态，当我们在舞动中体会到了油画中洋溢的那种自由和快乐时，我会跟学生说：“现在，我们换用文字，你不一定要重写这个情境，但要写一个能让人感受到类似自由和快乐的情境。”

《The Depression Epidemic》， Dan G. Blazer

In particular, it reminds us that we are social and spiritual (as well as physical) creatures, and that a fallen society's afflictions are often inscribed on the bodies of its members. We have misjudged humanity if we expect our bodies to be impervious to social travail. ("And being in anguish, he prayed more earnestly, and his sweat was like drops of blood falling to the ground," Luke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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