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对于小镇女孩的身份最大的确认,大概是在3月阅读了《金榜题名之后— 大学生出路分化之谜》,了解了大学生的地域和阶级,如何影响大学的就读体验,决定,和行动,以及这一切对于大学生的职业发展和个人成长的巨大的影响。
书中作者在探索的问题是:读同一所精英大学,不同人的体验和毕业出路很不一样,是什么导致这种区别?作者把大学的生活比作一个迷宫,有的人仿佛手握迷宫地图,他们目标明确——选课,实习,考试都有条不紊,每个行动都很自信,最后不断靠近自己的目标,大学毕业时收获满满,前途光明;而有的人则在迷宫里晕头转向,在五花八门的选项里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某个专业,不知道为什么要混学生会,更不知道毕业之后应该去哪里,最后有的人随波逐流找工作/考验,有的人无奈延迟毕业。 作者最后总结到 “ 这种差异很大程度并不是个体能力的差距造成的,而是关乎地域,所属阶层和社群的思维习惯、视野、和见识的区别,是一种结构性的社会事实。”
我读完之后心情复杂。 一方面是释然,因为理解了自己大学时一些隐秘的感受;还有一方面庆幸,因为这本书让我对一些姐妹的困惑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最后一方面是唏嘘, 由于作者希望避免性别因素对于研究课题的影响,绝大部分访谈对象都是男性。从作者“隔离”性别因素后的书写中,我更看清了性别因素的作用:小镇女孩受到的影响是交叉性的:书里提到的阶级和社群的影响叠加着父权制对于女性更加严苛的规训。

本文会主要描写“生长于小镇”的体验如何影响我们。周中会和分享自己大学时感到”不适应“的几个细节。父权制的影响之后再写。
小镇体验对于“自我的形成” 的影响
回望我在最初几年自我探索的时候,看到那些“要对自己好”,“要优先满足自己的需求” 的帖子时,总是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需求,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
以及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不知所措时,还会附加一层自责:“哎,都怪我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 我总是会非常羡慕生活中有的女孩,她们能很清晰地说出自己的需求,能特别目标明确的向前奔跑,还能很开心的“做自己”。
访谈过程中,我意识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困惑。所以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是我们在某方面能力不够吗?如果是的话,要怎么办呢?
关于这些问题,《金榜题名之后》中对于自我的讨论,给了我非常大的启发。
关于为什么来自东南部大城市受访者对于自己的喜好,天赋,短板都很熟悉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来自西北小城镇的受访者上仿佛和自己的想法不太熟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探索什么。 书中给出的答案是“他们入学前经历的巨大差异是难以掩盖的。这些差异如同涓滴细流汇成的巨浪,推动着不同社会出生的大学生”。
大城市的高中生活

图片来自于 Model United Nations Baden-Württemberg 2006, Stuttgart, Germany, Delegates of the General Assembly。作者:Hendrik Wohlfahrt
大城市学生的高中生活可谓丰富多彩。 首先大城市的大学多,对本地学生录取分数线低,因此大城市的高中并没那么强调成绩,从而给学生很多课余时间进行探索和尝试;其次很多学生的家庭环境优渥,家长可以提供丰富的资源和信息。因此他们在上大学之前,就有就有相对充裕的时间,空间,金钱,和精力来探索自己。
书中有的受访者说:“我可能一个月订了有是多本杂志,各种各样”,还有的受访者分享自己参与模拟联合国,机器人比赛,歌舞剧团,报社等,这些兴趣班早已覆盖了大学的诸多学科。
带着这些经历进入大学,对自己的兴趣爱好早以所了解,就算没有完全清晰,也有了模糊的探索方向。
小镇学生的高中生活

图片来自于 ICPhoto
相比之下,小镇学生的高中生活则多只有一种色调——印在试卷上铅字的颜色。他们中很多人可能是家里唯一一个到省会重点高中念书的人,家里的经济压力,和父母的期待不言而喻,加之很多高考大省的高中以“军事化管理”出名,学习节奏和强度不难想象。
书中几位受访者写道 “早上六点起,晚上十一点放学,还要再在厕所里学一会儿“ , ”一天到晚就想着学习,其他的人生目的从来没有想过”。—— 这样的日子是很多人三年甚至四年的日常。试问,这种应试强度,一秒不能浪费的生活节奏,以及”必须考好“的心理压力,哪儿有机会和空间去思考 ”我是谁“,”我喜欢什么“呢?
因此很遗憾,这样的孩子到了大学后,总是有一种“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状态。 加之发现和自己一样聪明的人太多了,又逐渐发现自己的言行举止等诸多特性都与大城市名校里的”默认“风格不同,原有的自我认同和自尊心被动摇,个体陷入自卑感中,更无动力去进行自我探索。
因此,我们在反思”为什么我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时,往往忽视了我们高中的体验对大学体验的影响,(此处请不要自我责怪:)。 毕竟小镇孩子能考上的省会高中,可能是那个小镇的孩子们可以想像的最好的高中体验了。
综上所述,我认为,别的解决方法不说,或许最先开始做的一步就是: 不!要!再!为!此!自!责!了!
并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没有建立自我意识;而是我们从未有过足够的机会和资源去探索和认识自己,所以所谓的“自我”才会如此的模糊。
我认为这种停止自责是重要的,因为它不仅仅是停止内耗,更是对我们自身能量的重新整合和调整。当不我们不再把对自我的不熟悉归结于自己的过错,才能从现在开始,去寻找那些可以探索自己的渠道和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