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福州完整过完了春节。作为几乎每年都回来过年的福州人，2024年春节应该是我见到过游客最多的福州。恰好因为各种契机，今年在福州也当了一回游客。感觉福州的软硬件设施好像还接不住「泼天的流量」，所以结合数据来看看福州的城市商业和旅游市场大概处于什么样的水平，以及春节期间有哪些特征和趋势值得关注。
⚠️文章的数据没来得及交叉验证，可能有一些暴论，想到哪写到哪。
📊数据
2023年的假期分别去过了泉州和厦门，也有比较新鲜的体感，所以选择三座城市的市场数据横向比较（暂时忽略各地统计口径的差异）。
今年春节期间福州的游客到底有多少？根据各地公布的数据，2024年春节假期期间，福州、厦门和泉州接待游客数量分别为629.5万人次、621.6万人次、818.1万人次。其实放在全国范围内，629万的数字并不算高，大概排在30位左右，离传统印象中的旅游城市还有很大距离。
从全年的接待量数据上，厦门旅游业还是家底殷实。2023年厦门不管是接待能力还是人均消费都领先于泉州和福州，尤其是在全年旅游收入方面。
顺便扫一眼社交媒体数据，福州和泉州的浏览量接近，但参与人数远远落后于厦门。有趣的是，近30天（从2024年元宵节往前30天）的曝光量，尤其是近30天的互动增量，#福州和#福州旅游的数据都很可观，可能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游神的出圈。#福州游神近30天笔记增量只有500篇，互动量却有61.3万。
只看数量指标上可能会因为各地统计口径不一致而产生偏差，通过旅游收入数据计算一下消费质量，发现福州的旅游客单价对比泉州厦门还是有差距。不过对比三座城市2024春节和2023全年的人均旅游消费，福州在春节期间的数据居然更高一些，可能是全年数据太低的缘故。
另外还好奇三座城市的旅游业在疫情之后的恢复情况如何。从历年人均旅游消费的变化可以看出，厦门的旅游业好像更有韧性，基本已经回到2019年水平。福州和泉州仍然有差距，尤其是福州的人均旅游消费只恢复到2019年的57%。
看到一些 观点 或许可以解释福州旅游客单价普遍较低的原因：
福州可能将本地游客也计入了旅游人数统计，这可能拉低了客单价；
福州的景点和地铁不收费，而厦门和泉州的重要景点收费，这影响了旅游收入；
福州可能不够「好玩」，导致游客停留时间短，从而影响了旅游收入。
🏨酒店
春节期间的酒店市场也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要招待亲戚，本来想着在抵达的前一天订酒店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甚至为了保险，在假期前还打了电话到酒店前台询问预定的情况，酒店答复房源还很充足。
然而在初二那天晚上，发现福州市区的酒店房源几乎全被预定完，只剩下总统套房可选。于是赶紧预定后两天的房间，寄希望于有人取消订单。幸运的是，当晚确实找到了空房，只是价格是旺季的两倍，还是果断下了单。
到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才意识到，我被OTA背刺了。酒店前台随即让我取消线上订单，直接在前台以旺季价格预定，之后酒店直接和OTA的沟通过程也是经历一番拉扯。和酒店前台闲聊得知最近以两倍于旺季价格入住的客人不在少数，这波极限操作下来让我十分好奇，OTA酒店预订业务的成本到底是如何构成的。在36氪的一篇 文章 中找到答案，OTA推高房价的底气来自于三个方面：
酒店在合作关系中处于弱势：酒店在和传统OTA平台或美团等线上平台合作时，一直处在弱势。比如，平台要求提供保留房，旺季顾客再多也需要保留，间接减少酒店收益；平台和酒店的账期为月结，除占用酒店大量资金外，流程也相对繁琐。
代理商与灰产：假设消费者在某OTA平台上预订了一个1000元每晚的酒店，此时OTA平台扣取10%的佣金费用后，进入到大代理商手中还剩900元。大代理在此基础上扣除2%的佣金费用，剩余的882元进入到小代理手中。小代理根据从酒店和民宿拿到的价格，从而赚取相应的差价。
酒店经营转型：部分经济型酒店转型为中高端，减少了低价住宿供给，推高了整体房价。
那么福州酒店的接待能力到底是什么水平？根据 合纵酒店顾问 的统计报告，2022年福州三星级以上酒店有33家，厦门和泉州分别是45家和57家。结合前文的市场数据可发现，面对和厦门泉州相近的客流量，福州酒店供给确实存在不足。
另外，这份报告还统计了酒店的运营效率指标，福州酒店的出租率和运营收益倒是还不错。其中五星级酒店房间的出租率达到52%，高于厦门的44%和泉州的40%，三星和四星的出租率低一些，在40%上下。而春节期间所面临的负荷是 泉州春节酒店预订量同比增长2.47倍、福州增长2.41倍。
📸景区景点
今年可能见证了最拥挤、也是体验最糟糕的三坊七巷。
首先，三坊七巷内，尤其是南后街的业态越来越同质化，且质量不高。如果没有跟着向导走进街巷，这里和任何一条仿古街区没啥区别。但是在人满为患的三坊七巷，即使向导配有扩音器，游客也很难听到完整的内容，参观动线特别混乱。其次，春节期间三坊七巷的餐饮没有太多选择。除开景区内的「老字号」和连锁快餐，游客要么对付一口，要么甘心被宰。对于三坊七巷这样需要深度游览甚至多次游览的街区来说，面对假期巨大流量时只能展现出最商业化的一面，着实有点可惜。
其实特别喜欢三坊七巷和八一七北路的空间关系。一个名片性质的景区紧邻着这座城市最老牌的商圈，本应该是一张稀有的好牌，在步行范围内就有承载旅游、餐饮、消费、住宿等等功能的硬件设施。但就春节假期的观察来说，从三坊七巷到八一七路的「毛细血管」还没有疏通。大部分游客还是被挤在南后街上，东西向的坊巷中有很多空间没有被触及。
如果三坊七巷有一张实时热力图的话，爱心树大概率会是红到发紫的区域。对于缺少「奇观」的福州来说，爱心树肯定是一着好棋。但也必须面对的问题是，短平快的视觉爆款往往缺少排他性。在每个城市都出现自己的「爱心树」之前，留给三坊七巷好好讲故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有些超出预期的是闽江夜游。之前先入为主地以为这就是欣赏光污染的游船，没想到航行过程中闽江两侧LED的内容还是按照分成几个章节编排，是让人想从头到尾看完的内容。另外，在登船的码头看到中洲岛也安装了立面投影，虽然效果还比较粗糙，但确实会让排队中的游客感觉到有被很好地招待。
点了一下人头，一艘游船满载大概200人。假期票价是成人128元/人、儿童70元/人。按照平均100元/人计算，一趟游船的收入是2万元的量级，节日期间每晚开行4趟（平日两趟）。
🛍️商业
赞美烟台山，每次来都有惊喜。不论是空间设计、业态规划还是活动策划，烟台山都是优秀案例。赶巧初五上午到烟台山碰上了迎财神，看得出来整个游神活动做了一些通俗化的调整。和烟台山一家咖啡店的老板闲聊得知，店家随喜捐献200元，游神队伍就会进入门店。借民俗维护了商户关系，店家以低成本获得曝光，还让本地的文化生产者参与进来，一举多得。
其实在初五见了两次财神，第二次是下午在上下杭街区。这次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上下杭的市集运营得风生水起，但商铺的亮点有点少。而且有太多类似私房菜、工作室等等私密性强的业态，在缺少市集的时段可能会显得有些难以接近。同时，上下杭在交通规划上也面临和三坊七巷类似的问题，主街过于拥挤，背街小巷又少人光顾。
回到老牌商圈东街口，很感慨的是现在的八一七北路几乎就是「单边街」，街两侧的商业简直是天壤之别。东侧的大洋百货已经完全闭店略显萧条，街对面西侧的招商已经有点一线城市中优秀商业街区的水平，今年竟然还看到了小布的围挡🤔️。
☕️社区咖啡
节日期间几乎每天都喝一家新的咖啡店，似乎福州的咖啡文化已经普及开来了。
用百度地图的poi数据整理出福州市五区范围内的独立咖啡店有89家。烟台山、上下杭分布比较集中，鼓楼区则相对分散。其中，贤南路-五显巷、通湖路-卧湖路、桃花山一带的小店文化初步形成气候，社区氛围也很健康。同一街区的老板们彼此或多或少都有联络，知晓对方的经营动向。整体上合作大于竞争，也方便各个商家制定差异化的策略。
和一家开业半年左右的社区咖啡店的老板聊天了解到一些参数：
- 福州社区咖啡店日常经营还是很依赖熟客生意，大概有30～50的熟客，有3～5名客人是几乎每天光顾；
- 早C晚A并不好做。最开始只经营咖啡，引入罐装的精酿啤酒后，大概有50%左右的客人流失，这些客人主要是资深的咖啡爱好者；
- 社区咖啡店辐射的范围并不是物理距离的社区，有很多熟客、常客是中远程的。
🚇交通
福州地铁和公交的免票政策越来越「丧心病狂」了，今年甚至一口气从2月6日到5月6日的工作日17点后、周末和节假日全天免票，很好奇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的。
查了一下福州地铁集团的年报，确实，地铁票真就是图个乐。根据 《福州地铁集团有限公司2023 年度跟踪评级报告》，福州地铁的票务收入占比只有6%。
不过放眼全国，「赚钱靠补」仍是普遍现象。简单粗暴地推估今年春节假期福州的旅游收入大概是50亿元左右，对比一季度不到1亿元的票务收入，这笔账确实划得来。
🤔️趋势和观察
#民俗的迪士尼化
今年游神很出圈。惭愧的是，作为福州人，我也是因为社交媒体的热度才认真了解了游神文化。初十去看了厚福村的游神，感觉就是「过瘾」，特别喜欢这种要炸就炸个痛快的气势🧨。
在小红书看到有帖子这样形容游神：福建人自己的迪士尼。游神文化好像确实出现了一些「 迪士尼化」的特征，一方面是有源源不断的年轻人参与让传统民俗能够保持生命力，同时在社交媒体也出现大量的二次创作和自发传播。当然不只是游神，今年英歌舞、吴川飘色等等以往站在聚光灯外的传统民俗都成为城市旅游的新吸引物，被大众市场重新认识。
对于传统民俗来说，迪士尼化是一把双刃剑。今年就出现一些 争议事件。 如何在适应新的传播方式和挪用方式时，保护社区文化不被稀释是很值得深思的问题，或许在烟台山和三坊七巷看到的偏表演性质的游神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想起来几年前在秋叶原看过的 神田祭，当时有点佩服他们可以用流行的语言讲好传统文化和社区精神的故事。看到一篇 文章 这样总结神田祭时如何保持生命力和连续性的：
信念：广泛的民间信仰为祭典活动提供社会基础。
参与：日本的町会文化在发挥了关键作用，有强大的社区动员能力。
支撑：祭典筹备需要社会各方面支持，居民自愿献上礼金，并参与传统服装和道具的制作。
扩散：神田祭通过穿越不同的街区，甚至进入秋叶原这样的现代化商业区，使传统文化在代表现代都市文化的空间中发生。
突破：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普及使得传统文化能够突破地域限制，神田神社通过社交媒体与年轻人喜欢的IP合作。
传承：在神田祭中，孩子们的参与和体验被视为文化传承的关键。
提供情绪价值：日本传统文化的延续不仅仅是因为保护，而是因为它能够给人们带来心理上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来自于个人贡献的反馈、人际关系的期望和集体主义的理想。
#士绅化
认识几位在三坊七巷经营手工艺品零售的店家，可以算是三坊七巷翻新之后的元老级商铺。十多年来，其中一间商铺先后更换了四次地址。从南后街的入口更换至中段，之后搬迁到景区南沿的吉庇巷，疫情后迁址到津泰路。今年租约到期后选择不再继续租赁实体空间，将经营重心放到电商和市集，基本上也能够持续运营。
还不敢说这是否代表一种趋势，但很显然，现在的三坊七巷对小店老板们的经济账并不太友好。巷弄的空间有限，对业态比较挑剔，更考验经营水平。也许未来「环三坊七巷」地区会不会比三坊七巷更好逛？🤔️
可能是因为童年滤镜，觉得福州这座城市很有治愈力，像佛跳墙，每种食材都确实滋补，每条街巷也都有趣。不过就今年春节福州的文商旅市场来说，也像是在炖煮一盅佛跳墙，虽然都是名贵食材，但一锅慢炖之后，第一次尝试的食客可能也只记得福建老酒的味道（没有说福建老酒不好的意思，我爱福建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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